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亚明:中国画——独立于东方的意象绘画艺术
作者:  文章来源:  点击数 0  更新时间:2009/11/22 8:14:06  文章录入:admin

    中国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和优秀文化传统的国家。中国画在东方以至世界艺坛,独树一帜,具备特有的民族风格和完整的理法体系。

    在大量的出土文物中,我国六千年以前新石器时代产生的陶器上就绘制有生动的图案、绘画,从工艺中独立出来是在两千多年以前的战国时期,就显示了当时文化的可喜面貌。

    作为独立成幅的作品,我们今天还有幸能够看到出土的两千多年前的楚、汉帛画,能够欣赏东晋时期王羲之的书体、顾恺之的画意。这个传统延续发展了几十个世纪,产生了无数的艺术珍品。秦汉至清,两千三百年间,见于记载的画家,就在万人以上;当代,从事中国画创作的人,就更难详尽其数了。历代中国画作品,除在国内有极丰富的收藏外,同时散落于全世界的很多国家和地区,这批珍贵品,在人类艺术宝库中,放射着夺目的光彩。

    中国画,向大海一样浩瀚无际,我只想就其历史的梗概、理论和技法,说明她的本质,她的独特风采。

    春秋战国是我国思想领域十分活跃的一个时期,呈现了百家争鸣的局面。那时众多的学者、名家留下的著作中,最早表达了关于美学的思想。孔丘“游于艺”“绘事后素”以及“诗言志”等见解,都是为了阐明文艺的社会功能。老子所论“大巧若拙,大辩若讷”,反映了他的朴素辨证观点。庄周的论画则偏重主观作用,强调画家的品格和激情。他在“语之所贵者意也,意有所随者,不可以言传也……”的论述中,第一次提到了“意”字,“意”是要求陈述一事之明确性和它的厚度……所有这些,都对后来的艺术门类,包括绘画在内的发展奠定了思想基础,起着极大的启发作用。

    魏晋南北朝在我国绘画史上占有突出的地位,可以说是绘画发展的关键时期。汉末动乱之后经济逐渐回升,封建礼教统治的基础瓦解了,知识界有了个性解放的要求,思想上再度活跃起来。人们趋向于个性、人格、操守、风度。在绘画美学领域,顾恺之提出了“以形写神”和“迁想妙得”的论点,把传神看作艺术的最高要求;王麌提出“书乃吾自书,画乃吾自画”的主张,强调了作者主观因素的重要,谢赫《画品》中提出的“六法”(气韵生动、骨法用笔、应物象形、随类赋彩、经营位置、传移模写)曾被赞为绘画“千载不易”的标准。“神”(精神)和“气韵”实际是一体的,那就是神采、气质和韵律。这一观点的形成,应该说,就是中国文人画的开始。绘画发展到这时,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艺术部门。

    魏晋之前,绘画主要还是工匠从事的职业。我们可以从河南出土的战国墓葬中的水陆攻战纹铜鉴、宴乐射猎纹铜鉴、长沙楚墓出土的帛画以及大量的汉画像石中看到她的面貌。概略的线条传统已经形成,反映着人们对于线的运动的美感向往,但独立的绘画理论著述还没有产生。

    魏晋至唐,是中国人物画成熟、发展到昌盛的时期。前面顾恺之、谢赫关于神、韵方面的论述,也仅仅是指人物画而言。以后随着绘画题材的拓宽,其含义也越来越丰富。唐代是中国古代非常令人向往的辉煌时代,经济的发展,社会的稳定,文化也较繁荣,不仅在我国历史上,而且在亚洲历史上,都起过巨大的作用。文化领域中诗歌和书法的高度发展,也深深地影响着绘画。在一定意义上说,诗歌、书法、音乐等,对中国的绘画起着先导的作用。诗歌、音乐对绘画的影响早在先秦时期,书法对绘画的影响可以追溯到秦汉。尤其对山水、花鸟画的独立和发展,有着格外密切的关系。所谓中国画三味——画骨、乐韵、诗魂,以及把绘画称作“无声诗”等都是说明书法、音乐、诗歌对绘画的深刻影响。

    山水、花鸟画的成熟和发展,是在唐以后的五代到宋,至此以后中国画进入了长足的发展时期。那时到现在,也将近十个世纪了。宋代中叶以后,中国画出现了一个新的转机,这就是魏晋时期启蒙的文人画,在理论和实践上日臻成熟了。诗、书、画的结合,是她的形式;意象,则是她的本质。从苏轼到赵孟頫到“元代四大家”(黄公望、王蒙、倪瓒、吴镇),这一体系逐渐在中国画坛占据了主导的地位,影响了以后数百年,直至现在,还有它的活力。人们不得不惊奇地看到,他们所主张的某些艺术原理和技巧奥秘,正是现代东方以至西方国家所竭力追求的东西。

  

 诗、书、画的结合,首先是他们精神上的一致,再是形式上的统一。前者是传统美学原则的一致性;后者则表现为使用书法提供的技巧和美感,借鉴诗歌的精神和境界,与绘画水乳交融在一起。这种结合始于唐代的大诗人王维,而他还未完成从感性到理性的认识,加以倡导;从理论上宣扬并扩大这种影响的则是宋代的杰出诗人苏东坡。苏东坡说:“诗画本一律,天工与清新”。元代画家赵孟頫诗曰“诗如飞白木如籀,写竹还应八法通,若也有人能会此,须知书画本来同”。都是说的这个道理。中国书法本身,在外人看来,类乎抽象画的一种,它是一种以千变万化的线的运动,呈现美感的中国特有的艺术形式。中国绘画艺术的表达方式和方法,是以中国特有的毛笔和宣纸的接触,呈现节奏——线的美感,给人心底层以牵引力。中国画的基本韵律观,正是由书法建立起来的。这种由书艺韵律作为支柱的绘画表现形式,同时给中国绘画的本质——意象插上了理想的翅膀。中国绘画的本质性格,是一种借物象而寄情抒怀的艺术,作者对自然或社会的感受,经过作者心底意念选择撷取的物象神韵,是它成像的目标。这就自然地区别纯客观的视觉反映的“具象”和主观幻觉所呈现的符号混杂的“抽象”。它在“似与不似之间”的“神似”中独立,成为一种主客观一致的“意象”艺术。“意”——心思、心愿、愿望、意图。“意”表现为主观对客观的认识和积累,又是主观对于客观的要求,这种要求在于质(神)的升华和形的完美。在一定的社会生活和自然界中,视觉给思想以浩荡的境界、飞扬的神情,出其不意,却又在意料之中。客观现实的驱动力量,给予主观对物象选择撷取的意图。它是人和自然界相互渗透的交融体,是物与我一体的。它所表现的是作者对于自然物的意念、意图和意味。而作者自身的修养、技巧和性格,又是对自然选撷纯度如何的准绳。欧洲印象派(十九世纪末)和它有一些相似之处,却仍然存在着根本的不同,那是因为各自的民族意识、美学观和艺术传统的截然区别。

    中国绘画的工具、材料(有着尖、圆、齐、劲等特性的毛笔,用动、植物燒烟制成的墨,以及用植物皮茎制造的纸)及使用方法,同样也给“意象”以广阔自由的天地。同时,工具的性能又形成了中国绘画的独特章法(构图)。笔法、墨法、章法、是创作中国画意象艺术的保证,它又反作用于意象艺术,使之不断发展、丰富。可以说三法是中国绘画的表达形式,是强有力的表现手段。这些手段,不但截然不同地区别于西洋绘画,而且具备着它特殊的优越性。在章法上,有“高远”、“平远”、“深远”等表现方法,又有“以大观小”、“以近观远”、“以体观面”、“以时观空”等手段,可以不受时间、空间、视力等等的限制,随心所欲地驰骋在自由的艺术王国里。所以在我国的传统绘画里,有着像《长江万里图》、《千里江山图》这样的巨制,“万里长江一眼收”,这样豪放的诗句,这又何尝不是壮阔的画呢?元曲中有这样的描写:“驳银灯欲把心思写,长吁一声灯灭“。这里用灯明灯灭来写尽了心思。这种以少胜多,含蓄高明的文学手法,在中国画中,表现为对于“白”(即空白)的功能的认识。墨为实、白为虚(从笔墨形式看,而非物象本身)。所以对“白”的研究,就是对“虚”的认识。实是有限的,而虚则是无限的,它可以是画面笔墨的延伸,更可以是画面境界的发展和内涵的丰富。它的作用在于和观者更深入地合作,启发他们尽情驰骋自己的联想。“白”作为“无”,还有另一层的意义即省略删除各种无关的细节。例如:画游鱼,空白即水;画飞鸟,空白即天;写花草,空白则地;有人物,空白则环境也。高度的省略,就是高度的概括。中国画家只想以一个主旋律来记录心中的某一个突出的印象和概念,所以画面越少细节,就越易传达此一韵律。

    作为传达韵律的笔法,是中国画占有突出重要地位的特殊技法。中国人称笔、墨、纸、砚为“文房四宝”,笔是头一位的,敏锐锋利的笔,介乎透明之间的富有变化的墨,具有很大承受能力的极为敏感的纸,以及细密坚实而柔润的砚,都为创造中国这种能够长期鲜明的留存作者韵律的画种,起到自己的作用。前面讲到到中国画的基本韵律表现观是由书法建立的。所谓笔法,其实质就是书法。书法的笔,不是机械的笔,是经过磨练的具有个性、修养、感情的笔,是有生命的笔。这里包含着两个方面的问题:一是必须经过磨练,为基本功打好基础。这仿佛中国的气功,需要一个长时间的锻炼过程,才能获得。二是必须用感情驾驭笔墨。我曾说过三个字:情、神、韵。情是绘画创作的灵魂,只有注入感情,才能显示神采、产生韵律。中国画反映时代,主要不是靠所描绘的物象,物象仅仅是一个朝代外形的个别符号,但不是时代精神。时代的笔墨,只能产生于与所处时代相契合的画家之手。以自然、社会、人民为师,矢志献身理想,热烈追求光明,纵情作画,才能注入时代意识,产生于前代不同的,而为当代人所欣赏的笔墨。这同样是我数十年来所坚持的信条。

    明清两代,大都继承着宋、元人的传统,是有变化发展。而其中最为重要的,有如下几个值得提出来:1、西洋画随着宗教传入中国,最早在明末,它曾对我国肖像画产生了一些影响,被少量地借鉴入法(凹凸法)。纯粹外来画法,(如郎世宁等)则无法长期立足。2、宣纸特性的发展使水墨的运用达到妙趣横生的高度。从晚明的徐渭到清初的八大山人,是其代表。3、石涛的出现,他的理论和实践,标志着中国画的一个新的里程碑的开始。他以“立一画之法”作为贯穿他的理论体系的中心思想,他的许多论著充满着革新创造精神。他有这样两句诗:“千峰万峰如一笔,纵横以意堪成律”,把自然、书法、意气、韵律的关系全说在里面了。他的名言“笔墨当随时代”提出“有法必有化”、“搜尽奇峰打草稿”、“予脱胎于山川,山川脱胎于我”等说,启迪着后世的许多大师。当画坛逐渐摆脱临古的风气之后,他的影响,在近代特别显露出来。